不患寡而患不均
2010-03-27 14:46:39| 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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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接触到“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是在改革初期的八十年代，企业开始引入激励机制、打破平均主义的时候。工资、奖金开始慢慢地增加，原来相安无事的同事之间的矛盾骤然尖锐起来了，常常因为有限的工资调升名额、不多的奖金分配而勾心斗角。于是，领导不断摇头，说是改革之前没有一分钱奖金，大家拿着一点点可怜的工资，都相安无事，现在国家允许发放奖金了，钱多了，大家却争得面红耳赤，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个时候，“不患寡而患不均”是被引经据典作为批判“平均主义”思潮的利器的，至于其典故出于何处，似乎并不多人去探究，以至于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至今的三十多年时间里，这句历史经典在当代中国这不短的历史时期中一直被小至单位领导大致政府官僚们用作抨击平民百姓怨声载道的矛或盾。当职工对工资奖金分配有怨言时，领导声色俱厉地斥责：不患寡而患不均！当老百姓对公务员不断加薪表示不满时，政府官僚们不屑一顾地奚落：不患寡而患不均！总之，只要有不满，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也一直以为这句经典确确实实是在奚落平均主义思潮的。不过，咀嚼着咀嚼着，越发觉得那种解释有点不怎么对劲，似乎很是牵强。古代是绝没有平均主义思潮的，绝不允许这种幻想存在的，因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中国社会的形态一直是封建帝王、官宦权贵当道，平民百姓虽不患寡又岂敢奢望“均”？！于是，我开始对这个“均”字琢磨了起来，想：这个字放在这个句子中应该不是表示“平均”的意思，会不会是另一种含义比如或许是“公平”呢？又于是，我求助于Google（有互联网真好！），终于有了答案，而且证实了我的猜测的方向是对的。下面就是Google到的信息：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段话出自《论语·季氏》，原句是：“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意思就是说，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让每个人得到其本分所应当得到的地位和利益。今人把孔子那句话中的“均”，理解成了“平均”。但是，这并不是孔子的真实意思。汉孔安国注云：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患政理之不均平。孔子在“不患寡而患不均”后面紧跟着又说，“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包注云：“政教均平，则不贫矣。上下和同，不患寡矣。大小安宁，不倾危矣。”由此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所谓的“寡”和“均”，所形容的都不是社会的财富分配格局，不是指人们的收入状态。“寡”指的是所治理的人民数量之多寡，而“均”，其实是指法律制度设计合理，人民各得其所———此即所谓“正义”。
汉儒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度制篇》中引用这句话，又引申说，“孔子曰，‘君子不尽利以遗民’……故君子仕则不稼。”君子仕则不稼，一点都没有君子看不起农民的意思，恰恰相反，这是君子对自己权力施加的一种道德约束。假如你做了官，那就靠公家发放的俸禄生活，而不要想着自己霸占土地、从事农业，与民争利，让农民丧失土地，最后成为动乱之源。董仲舒《对策中》对这一点说得更清楚了：“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
可惜的是，我忘记了复制这段精辟剖析孔子思想精髓的网页的网址，所以也记不住这位学者的大名了。
不过，Google之后我却恍然大悟了，原来官们之所以曲解孔圣人这句经典的内涵，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由于这些人的学识水平低下（当然并不排除其中有不少的不学无术者），而不过是一种伎俩罢了，只是为了粉饰权力寻租的合理性而已。其实想想，为什么在战争年代那样艰苦的条件下没有人因为物质的极度匮乏而怨天尤人？为什么在毛泽东时代仅仅只能维持温饱而百姓却没有对政府有过多的指责？那是因为有“均”的存在，有公平有正义，老一辈革命家坐拥江山后只拿了他们认为自己应得的那份东西，所以，百姓乐于与领袖共甘苦而无怨言。上世纪末特别是本世纪初的这些年里，中国百姓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以至于官方都可以很自豪的标榜中国的“小康水平”了，但是为什么民间的怨声载道却不绝于耳？这恐怕不仅仅是百姓只有“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低下素质的缘故吧，深层次的原因却是“均”的荡然无存，公平与正义被权势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诚然，百姓是弱势群体，握刀口的手断然无法抗拒擎刀把的臂。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玩弄辩证法的人终究会被辩证法报复，历史不乏经典教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中华传统文化之博大精深令人折服。还是借用那位学者的话：
回到孔子的智慧吧：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患政理之不均平。今日世界的移民浪潮，并不是涌向人均财富最多的国家比如中东，而是涌向相对来说制度比较公正、个人自由权利能够得到较好尊重的国家。在国内，对于个人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未必是财富，而更有可能是个人的自由与权利得到尊重和保障的那种体面和尊严感。在正义的秩序下，财富自然会比较迅速地被创造出来，并且在人们中间自然地合理分配。是的，财富永远不可能平等分配，但只要权利是平等的，财富的不平等也通常是人们可以接受的。
温家宝总理在2010年全国人大会上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让社会更加公正，更加和谐”。但愿这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也是行动上的，但愿这不仅仅是国家高层制定政策的准则更能真正成为各级地方政府官僚行动的准则。
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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